非关卿我
发布于 2025-04-27 / 0 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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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安如意·还寝梦佳期(三)

——前排预警——

疑似心恢意冷cp乱入

5 你是恨错人了

暗夜无风,王城官邸离琅琊王府并不远,邓恢一身酒气从琅琊王府中走出来,回头看了一眼漆金的琅琊王府四个大字,忽然后悔来了博州,身为棋子,他与他身后的朱衣卫,此番都已没有后路可退了。

官邸的住所并不大,他推门而入时酒已醒了大半,一眼扫过去,只有右侧书案上的一方砚台泛着幽幽微光,他反手关了门,手按剑柄,剑尚未出鞘,已觉颈项间一冷,眼底一片寒光四溢。

他盯着不住晃动的剑身看了片刻,勉强笑道:“我一直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迟,一晃竟十多年了。”

暗处的人没有回应。

“你来得不是时候。”邓恢微微摇了摇头,“可惜没有机会试一试任左使的剑了。”

似乎过了很久,直到抵在邓恢颈项间的剑刃不再晃动,任如意才开口道:“会有机会的。”说话间竟撤剑还鞘,顺手点亮了圆桌上的蜡烛,在最近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。

邓恢微微愣神,“你不杀我?”

任如意冷冷道:“我不是邓指挥使,做不出趁人之危取人性命的事。”

邓恢解下剑往桌上重重一放,反诘道:“我记得我当年,并不曾要了你的命。”

十三年前,她自北境回来,一路之上遭人截杀,回到圣都时受了重伤,自身难保,却还想入宫救人,或者再不济,与那个魅惑先帝的妖妇同归于尽也好。可惜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成,邓恢已向伍氏投了诚,在紫宸殿设局等着她了。

“你恨我杀了玲珑,却不知她的死,本就是她和琳琅为救你而设的局。”邓恢不咸不淡地继续道,“金媚娘,就是琳琅,你此番来博州若是为了救她,那你来晚了。”

任如意道:“我知道。”

邓恢看着任如意,生出几分疑惑,“既不为救她,也不为杀我,那是为了什么?”

任如意站起身来,“金沙楼搜出了暗杀琅琊王的密令,今晚琅琊王又下帖请邓指挥使去王府赴宴,你说,琅琊王起事,会不会拿朱衣卫祭旗?”说话间反手用未出鞘的剑压住了桌上的剑柄。

邓恢一惊。

任如意抬眼看向他,“邓指挥使何必如此惊讶?琅琊王的野心,连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都知道了。我来找你,不过想问一问,琅琊王府的夜宴,可还合你的口味?”

邓恢无奈笑了笑,“想不到我在你眼里,竟如此不堪。”说着一脸疲惫地靠在门边,“我知道,在你看来,当年是朱衣卫倒戈,投靠了当今的圣上替她夺权,才导致先皇后被害,对吧?”

“难道不对吗?”任如意面无表情地看着邓恢。

邓恢却凄然摇了摇头,“当然不对。你可知无论是我还是朱衣卫,当年效忠的人,唯有先皇而已。清理朱衣卫,奉的本就是先帝的诏令。”

任如意握剑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,“你说什么?”

“因为那个时候,朱衣卫的大部分人,眼里都只有任左使,没有圣上了。”邓恢神色更添了几分恻然,“先皇后的变故,你是恨错人了。”

任如意猛地站起身来,“不可能,皇后娘娘和先帝恩爱情笃,若非那妖妇挑拨……”

“恩爱情笃?”邓恢突然哈哈笑了,“若果真恩爱情笃,旁人的一两句挑拨真能致当年之祸么?当年在紫宸殿你故意败在琳琅剑下,她的剑刺向你的时候,你可曾怀疑过她会用你的命换一场功劳?琳琅身为你的下属,与你共事不过数年,生死之间你尚且不疑……”

“你又怎知我不曾怀疑过?”

邓恢道:“那不是你,你一向用人不疑。”

任如意颇觉意外,却仍反驳道:“那邓指挥使是看错人了。”

邓恢没有理会她的反驳,只继续道:“倘若先皇真与皇后恩爱情笃,又怎会任由皇后在后宫的处境日渐艰难而不闻不问?是先皇先动了废后之心,任由圣上当年一步步掌权不过是顺水推舟。只不过自古以来背负骂名的都是女人罢了。”

任如意沉默了半晌,突然问道:“邓指挥使旧事重提,应当是有所求吧?”

邓恢点头,“我想,任左使应当也不愿意看到朱衣卫卫众枉死。我的指挥使令牌,如今在琅琊王手中,他的手上,还有一份盖了太子印绶的诏令,称太子被幽禁在东宫,随时有性命之忧。”

任如意道:“自从六年前伍氏作乱被平,东宫已稳,无论你的那位圣上是否得位不正,又或者做过什么,百年之后都会还政于礼氏,太子为什么要给琅琊王这样的一道诏令?还有,你的指挥使令牌为何会在琅琊王手里?”

“诏令自然是假,但是我猜,东宫有危险却是真的。”邓恢似有些懊恼地摆了摆手,“至于指挥使令牌,我第一次去金沙楼,就被琅琊王的人偷去了。”

“能从你身上偷东西,竟能不被发觉,看来琅琊王手下确有不少能人。”任如意的话里带了几分嘲讽,想起与她在金沙楼交过手的两人又敛了色,走到窗边推开窗子,一阵凉风涌入屋内,将桌上的烛火晃得忽明忽灭,“你不是想试一试我的剑吗?一个月后,圣都城外,我会在万安寺等你。”


——前排预警——

厉俊还活着

6  剑刃两分

天色渐晚,叶平安站在万安山上,遥望着圣都城内依稀可辩的飞檐看了许久,转过身时,才发觉素玄真人站在身后。

她歉然一笑,行礼道:“一别经年,又来叨扰您了,不知道真人近来可好?”

素玄真人微微颔首,顺着叶平安的目光看过去,叹道:“我自然还好,只是平安你……此番回来,莫非圣都之中,还有未了之事?”

叶平安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我这次来,和我在信中所说的一样,真的只是借住几日,等一位朋友。”

素玄真人将叶平安打量了一番,摇头笑道:“可别怪我信不过你。”

叶平安无奈地低头笑了笑,这确实不能怪素玄真人。

只是半月之期已过,她从博州一路行来,已经听说三日前琅琊王的首级便送到了圣都,可无论是任如意还是朱衣卫,却半点消息也无。虽说没有消息并不一定是坏事,可若是一切顺利,任如意早该在万安山等她了。

她确实脚程并不快,路上耽误了几日工夫,但任如意不至于如此小气与她计较这个吧?还是说,清平县一别后,任如意就一走了之了? 她收回思绪自嘲一笑,无论有怎样的疑虑,她还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。

诏狱阴冷,任如意席地而坐,靠着几捧枯草,手背上的血痕已结了痂,从牢门外经过的狱卒每次瞥一眼就走了,从不多留,她也懒得与这些人废话,她以为自己进了诏狱必定会受些折磨,可已经快十日了,并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的麻烦,她反倒觉得无趣得很。她按了按左手的伤,觉察到似有似无的痛感,离开清平县时与叶平安相约在万安山再见,生平第一次,她也会失约,不知道叶平安会不会以为她是个不守信义的人。

牢门终于被打开,任如意站起身来,来迟来早,总归是要来的,面前站着的是酷吏厉俊,她也早有预料,若是这人想要折磨她,她也不妨奉陪,反正是无所谓的。

但她走出了牢门,却没有人来绑她,厉俊只是朝她翻了个白眼,然后盯着她冷冷道:“奉圣上口谕,宣任如意觐见。”

就这么走着去吗?任如意回视厉俊,目光凌厉,竟叫厉俊心虚地避开了视线,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
紫宸殿和印象中一样,青天白日里也昏暗异常,她长身直立,仰头直视御座上的人,也仿佛看不清那人的脸,厉俊在旁见了,怒道:“大胆任如意,见了圣上还不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御座上的圣上却微微笑了笑,挥了挥手道:“罢了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
厉俊瞥了一眼任如意,显然不放心,还想说什么,圣上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
待紫宸殿中只剩了她们二人,圣上才从御座上起身,拿起御案上的一件物事,走到任如意面前,“铮”的一声响,是利刃出鞘之声。

任如意不闪不避,任由圣上手中的剑抵在自己颈项间,只冷冷一笑,道:“陛下一向杀伐决断,为何此刻却犹豫了?”

圣上却似乎不妨她有此一问,思忖片刻反问道:“任左使一向杀人不留痕,这一回却为何甘愿束手就擒了呢?”

任如意没有回答,只是转过脸去,紫宸殿中一时肃然无声。

仿佛过了很久,她肩上猛然一轻,圣上收回剑还入鞘中,双手捧着剑端详了片刻道:“你的剑在东宫护驾的时候被砍断了,我差人在兵器库挑了许久,这柄剑是当年文帝时南诏所献,南诏素有铸剑之名,方才一试,也算配得上你。”

任如意却只“哼”了一声,并没有接,“为何不杀我?”

圣上环顾紫宸殿,笑道:“你不是已经在这紫宸殿里,死过一遭了吗?一个人没有杀两回的道理。”她手握剑柄,看着半出鞘的剑刃,叹道,“剑是君子,可刃薄亦折,所以如今大家都不爱用,不过这柄剑历经千锤百炼,不会轻易折断的,你说是吗?何况剑刃两分,一面对人,一面向己,伤人太多,有时难免也会伤了自己。”

任如意没有理会,只道:“陛下既不杀我,我可以走了吗?”

圣上收回剑,点了点头,“当然可以。”

任如意转身才走了两步,身后的人却继续道:“任如意,你可想清楚,今日你踏出这殿门,这世上可就再无朱衣卫了。”

任如意足下一顿,猛地回头道:“什么意思?”

万安山的路并不难走,任如意却仍觉得有些荒唐,连手中的剑也仿佛沉甸甸的,她好不容易说服圣上放过朱衣卫,到了朱衣卫暂时安顿的北衙却得知,不愿继续待在朱衣卫的卫众前几日已经被圣上遣散了。

任如意觉得自己仿佛被骗了,颇觉郁闷,却又有某种不知名的满足感冲淡了这种郁闷的心绪,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。上一次觉得无所适从,是在叶平安面前,看着缓缓晕开的宁神香,那时她觉得心中空空如也,这次,却仿佛有所不同了。

她去找迦陵的时候,迦陵曾问她:“你早已是一个死人了,这天下乱与不乱,与你有何关系?你又何必多管闲事?”

她记得她甚至答不上来,只是她太磊落,迦陵竟半点没有怀疑她的用心。

是啊,与她何干?可叶平安却让她来管这件闲事。

她想到那夜东宫之变,才发觉原来一念之间竟能有千差万别,她潜入宫门只是为了阻止琅琊王的阴谋,却从未想过,当于十三的弩箭射向圣上时,她竟会忘了仇深似海,用手中的半截残剑挡住了那支本该取了圣上性命的弩箭。

为什么呢?

她不知道,若真去揣度那时她所思所想,会发现她什么都没有想,只是那么做了。思虑间抬头望去,临水的几道回廊已近在眼前。

“你等的那位朋友可是到了?”素玄真人看向远处,这几日叶平安果真每日只与她谈经论道,外事一律不管不问,对叶平安的话,才终于信了几分。

叶平安偏头看过去,手中白子已落在棋盘上,素玄真人笑道:“平安,这一局你可输了。”

平安拍了拍手,起身笑道:“输得正好。”

“这回我是真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叶平安临水而立,看任如意朝她走过来,笑道,“我以为从圣都出来,你会轻松一点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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